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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苓(2 / 2)

作品:《帝师系统

确实,作为合作伙伴来看,他很难容许在双方合盟行军的计划中,一方忽然抽出大量兵力去帮助第三方……

南河点头:“我考虑考虑。”

辛翳拍了拍她手臂:“别着急,我那头在宋国,也有喜讯传来。宋国已经不足为惧了,只看齐国下一步如何动作了。”

南河应了一声:“商牟真没少吃苦,让他奔波了。你也偶尔放他回家几天。”

辛翳:“回什么回,他也觉得自个儿没家,更不会把郢都的商函旧宅当家,要不是看着商函临死的交代,他说不定就烧了卖了那房子。他一步都不愿意回家,就算是外头一叶小舟,一处旧庙他都愿意当家。算了,你别问了,我跟他熟,我知道他德行。不让他打仗,他能憋死。”

南河:“行吧……就是他也年纪不小了,你回头问问他的意思,给他主持一下。否则他也不好论婚。”

辛翳:“别祸害了,就他能跟谁论。是个氏族出身的,谁愿意跟他那德行的好,他就回头也找个在家抠脚的村妇,俩人天天一起坐在陇田里骂街才合适。”

南河知道这俩人一直不太对付,但她觉得是辛翳的问题。

是辛翳看谁都挑毛病不顺眼。

南河避开这个话题,想着以后再跟原箴商量,道:“那我们今日不去成周?”

辛翳笑了笑:“不着急。说要负黍君走,总要给他走的时间。”

是夜,成周城内。

大水淹上来已经有一天半了,洛水与黄河两个方向的水打着旋进来,全把成周城墙围起来这块洼地当水库了,水攻火攻,大概是世上最不费力却死状最惨烈的打法了。

但不比火攻时,无数士兵满身火光痛苦的叫喊着打着滚。

水攻死人,那是静悄悄的。在慢慢涨上来的浑浊河水里,最先吞没了没及时找到高处的士兵,就算是脱了甲衣想要在水中有用,可城内的建筑给水带来了复杂的漩涡,被拖进漩涡里或者不会游泳的溺死者,不计其数。

然后是躲在民居房顶上的人,也被逐渐上涨的水位淹没,洪流之中,被冲垮的一间间民居也将房顶上站着的无数士兵拖进水里。

水位越涨越高,还有水性好的拼命挣扎着在水中游动,但哪里都有可能被吞下,唯有城墙和王宫。

成周城太大,城中的人想到城墙上去,距离太远了,他们只能看着王宫青灰色的瓦顶和高高的楼台,朝那里奋力游去。

但等到了王宫,才发现王宫被吞没的只剩一个个孤岛似的宫室,还有楼台和连接楼台的廊道。

谁都不愿意待在地面上,都想往高处爬,回廊与宫室的顶子上爬满了人,坐的卧的,哭的嚎的,带瓦的地儿已经没有落脚的了。有些游过来的人,都已经没资格上瓦,只能站在他们原来八辈子也没机会上的白石地面上。

但水是从城西往城东冲的,城东那头城墙没有破损,水被堵住了之后,又往回漩。

从城西冲到城东的很多东西,就都挂在了水中屹立不倒的王宫边上,被水推到了跟沙滩海岸似的白石台阶上。有被人脱下来的皮甲,有屋顶被冲碎后散开的茅草,有军中的营帐布,但更多的是尸体。

一开始冲过来的还不过几十具,有人会不想看,跑过去推开,让尸体飘走。

但后来越来越多。

王宫附近的水面上,就像是被投了毒的鱼塘,一片片浮起的尸体汇聚,谁也没能耐把这些都推走了。

一整个阳光暴晒气温升高的白天过去,水位丝毫没降,那无数随着水浪起伏的尸体却发出难闻的气味。

浑浊的水已经漫过白玉石台阶,没有上到房顶站在宫室外回廊上的人,已经脚踩着黄水,成片的尸体离他们距离很近了。他们满脸绝望,却也愤愤的看向紧闭的宫室内。

他们知道,负黍君和他的亲兵就在里面。

之前负黍君派人严防死守不许普通士兵冲进来,却让不少士兵都有空爬到房顶上去。这会儿眼看着宫室都会被淹没,他怕是也上不去房顶罢——

不少士兵幸灾乐祸的想着。

负黍君刚刚不让他们进,他们这会儿也能守在这儿,不让他出来!

到时候水漫上来,大家一起死!

而水已经渐渐荡过门槛,洇进了空旷的宫室内。

负黍君就呆呆坐在床榻上,躲在屏风后头,看着黄色的浊水蔓延进来,沿着砖石缝隙游走,一直靠近到他身边来,将他脚下的短绒地毯洇透。他抬起脚来,把自己的靴子撤离地面,也放在了床上,四周的卫兵守着门,人数不多,但似乎心也极其不稳了,低着头交头接耳。

他心头绝望难以言喻。但更重要的是,他知道这种困境下,他的手下就再也不是他手下了。

过一会儿,可能他提议有人搭绳到房梁上,让他爬上房梁,不但不会有卫兵相助,这些卫兵说不定还能拔出刀来,临死前拉一个王族垫背,把他给分了。

忽然看着宫室侧间的门打开了,他贴身的宫奴带着黑帽,朝他走过来。

宫奴端着漆盘,心思却完全不在漆盘上的酒爵上,他佝偻着后背,走的极快,冲到屏风后来,满脸狂喜,小声道:“公子!有人来接咱们了——”

负黍君猛地直起身子,四顾一番,确认那些卫兵根本看不见屏风后头,这才弓下腰去,看向宫奴,把声音压进嗓子眼里:“你说什么?”

宫奴舔了舔嘴唇。他是来通报消息的,负黍君有活路,他就可能有点活路。

宫奴:“是大梁来的传令兵,而且是您自己府上的兵。本来是给您递私密的消息的,却没料到来了成周附近发现发了大水,他们就征了民船,偷偷靠近成周,等夜色落了,才不点灯划船靠过来的!”

负黍君惊喜的双手发抖:“这么机灵——”

宫奴:“只是他们带来的消息……却不是什么好消息。说是大君病重了,神智都不清醒了,他们怀疑是……太子……”

负黍君一愣,一把抓住宫奴肩膀:“那我更要走!是他,是咸池——咸池想要趁此机会坐稳自己的位置!传令兵呢,人在哪儿?”

宫奴:“在西角楼处,没有打灯,船偷偷停着。奴就带您过去。”

负黍君正要起身,忽然道:“你等等,我拿点东西,重要的物什可不能忘了——”

宫奴:“公子要什么,奴给您拿。”

说着,负黍君翻身到床榻内侧一阵翻找,他回过头来的时候,宫奴正要起身,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。

负黍君拽住他脖子,将他扣在身前,一只手抠住他舌头让他不得发声,另一只手捏住一把匕首,搭在他颈上。四五十岁的老将,自然是杀人的绝顶高手。负黍君压低声音笑道:“我要你这身衣服。你以为我身为负黍君,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在外头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离开么?”

他抬手一划。

血利落的喷在床帐上,下手干净,人死的也干净。

这身宫奴的衣裳半点血都没沾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