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斯克蹲下身子。

从地上捡起另半截枪身，把前面的电击子弹拔下来，认真研究了下，还用钥匙把外壳撬开，看里面的元件：

“根据我的经验，这颗泰瑟电击枪的子弹是改装过的，电击杀伤力远超正常安全值，如果射击到人身上……可能会致命。”

“还好你今天没有使用它林弦，不然真的要出人命了。所以我们不难判断出……那位马尾辫蓝眼少女根本就是一个骗子，全方位的骗子。我相信，她借刀杀人杀完凯文·沃克、杀完我之后……林弦，下一个肯定就轮到你了。”

“你别看刚才她一直从时空刺客手下保护你，但只要你成功把我杀死，她的目的达到后，肯定不会管你的死活，任由那名时空刺客把你制伏。”

“我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
林弦从贾斯克手中接过拆开的泰瑟枪子弹，随手看了看，确实有改装痕迹，他直接丢掉：

“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情报，凯文·沃克并不是一个人，他也是两个人。”

林弦把数字生命凯文·沃克、以及它自称是图灵、背叛肉身的自己、要做一个公平公正观察者的事情，告诉了贾斯克。

贾斯克恍然大悟……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他想明白了：

“原来如此……这样的话，我大概是明白了、我大概是把马尾辫蓝眼少女这一条线，给想明白了。”

他抓抓头发，看向林弦：

“【那名马尾辫蓝眼少女，很有可能，就是未来的图灵、也就是凯文·沃克的数字生命送回来的。】”

贾斯克原地踱步，伸着手指总结道：

“你仔细看，这名马尾辫蓝眼少女都做了什么事……”

“第一，她用优盘里的病毒，杀死了除【图灵】以外所有的超级人工智能，不管是为了公平公正也好、还是出于其他目的，这个行为唯一的受益者，就是【图灵】。”

“第二，她协助你杀死了凯文·沃克，虽然从动机而言，你我二人都想杀死凯文·沃克。但如果没有偶然获得的那个地址，谁能找到凯文·沃克在哪里呢？不言而喻，那个地址，肯定也是【图灵】透露出来的。”

“第三，她还要杀死我，进而可能还要害死你……马尾辫蓝眼少女虽然口口声声保护你，但在杀我的规划上，似乎并没有太考虑你的安危。现在刚刚诞生的数字生命图灵，可能是想当一个公正公平的观察者。可是……谁能保证它初心不改、数百年不变呢？”

“如果图灵是一个人工智能，我倒还相信，他可能真的会从始至终保持公平公正。但它是数字生命啊、本质还是一个人、还是脱胎于凯文·沃克这种卑鄙小人……你确定它的想法不会改变吗？龙国有句古话说得好——”

“【江山易改，本性难移。我相信，数字生命图灵能一次背叛自己，那就能两次、无数次背叛它自己。也许未来几百年后、送马尾辫蓝眼少女回2024年杀人的图灵……就是又又又又出尔反尔了呢？】”

听着贾斯克的话。

林弦点点头：

“我也是这样想的，因为这位欺骗了我们所有人的马尾辫蓝眼少女，对你的杀心真的很重……甚至重到都要露出马脚。而且就像你分析的那样，这位马尾辫少女的所作所为，全都利好于图灵。”

“我也没相信过数字生命图灵说的话，可能它现在真的想做一个公平公正的观察者，那只是因为它刚刚脱离凯文·沃克的控制，似乎有什么鸿鹄伟志。但人心都会变的……谁也不知道这个本质是人的数字生命图灵，往后到底会成长为什么样的角色。”

“在人类的成长中，自我意识很重要，但环境的影响也非常重要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，这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”

“【如果以后数字生命图灵和善良的人接触相处，说不定就会变得善良；而如果和心胸险恶的人做朋友，说不定就会受其影响，再度跌入邪恶。】”

啪。

贾斯克打了个响指：

“你这个想法更为人性化一点！说的没错，我只考虑到了数字生命图灵自身的心智变化，却没有考虑到外界环境、所接触事物对它的影响。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，或许现在的数字生命图灵还是可以走上正途的，这件事我会向……额……会向天才俱乐部汇报的，嗯嗯。”

林弦注视着贾斯克的喉结。

刚才那一瞬间，他显然是想脱口而出一个名字，但最后还是忍住了。

向XXX汇报……

一般汇报这种说法，肯定都是向领导、向管事的人、向权力者决策者说的。

那么不言而喻。

贾斯克真正要汇报数字生命图灵这件事的人……就是天才俱乐部的会长、也是所有天才的领导者、这一横跨历史长河数百年神秘组织的老大！

……

至此。

假虞兮身上的谜团和来历，大致是猜测清楚了。

只是现在她本人已死，很多事情死无对证。

未来的数字生命图灵，究竟如何？

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？

没有人会知晓……

这是个生命的奇迹，同时，也是人性的隐患。

假虞兮的分析结束了。

那么真虞兮呢？

根据现在的情报来看……应该大概率和哥白尼有关了吧？

林弦刚才进行了情报交换，说出了数字生命图灵、以及假虞兮后续的事情，那么回合转换，现在又该贾斯克了。

“该你了，贾斯克。”

林弦抬起头：

“该说说哥白尼，时空刺客、以及电冰箱里这颗时空粒子的事情了。”

“呵呵。”

贾斯克无奈笑了笑：

“你可真贪心呀林弦，一口气问这么多。”

“时空刺客的事情解释起来，反而简单了……我有九成把握，这名时空刺客绝对是哥白尼从未来时空送回来的穿越者。”

“这应该不难猜到吧？你看我准备摧毁这颗时空粒子的时候，那名少女逃的那么快，就代表我肯定是猜对了。时空穿越者和时空粒子的关系，一定是一一对应的，没有时空粒子就没办法进行时空穿越。”

“一般而言，我们是没有办法分辨出，哪个时空穿越者用了哪一颗时空粒子的……但是！这位时空刺客例外！因为她不受时空法则限制！这反而暴露她身上因果倒转的秘密、正好对应上了我这一颗形成纠缠态的时空粒子。”

他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小冰箱，解释说道：

“你应该也听到了吧？那位时空刺客说她把你强制冬眠后，会立刻返回。这个立刻返回真的是有些耐人寻味……她是怎么能如此轻易时空穿越回到几百年后呢？”

“我想，这颗【纠缠态时空粒子】，就是一切怪事的答案！我不知道这种想法对不对，但是我猜测，如果使用时空粒子进行时空穿越，那就是一张单程票，不可能返回的。”

“但是这颗纠缠态时空粒子，它本质是一颗、却拥有两颗的性质！如果使用这样一颗独特的时空粒子进行时空穿越……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呢？我个人认为，它会让这场时空穿越，形成一张【双程往返票】！也就是说……让穿越而去蓝眼少女，就像纠缠在一起的量子一样，以叠加态处在穿越前以及穿越之后的时空。”

“我这样解释你能理解吗？那名少女，她虽然实际上是处在我们这个年代，但事实上，她是同时处于未来和现在的叠加态，她从未来穿越而来，还要必须穿越回去，才算是完成了一次完整的穿越。从因果的角度来看，因为她一口气用掉两颗纠缠在一起的时空粒子，那就实现了因果倒转……未来的她，成了果；穿越到现在的她，反倒成了因。”

“这位时空穿越者和其他时空穿越者不同，她必须要回去才行。什么时候她回到原本时代了，这颗纠缠态时空粒子才算真正被消化，符合时空逻辑和法则。”

“这就是你没办法对她开枪的原因，林弦……如果你把她在这个时空杀死，她就没办法返回未来，这就反向形成了一个悖论……因为她必须要回去啊，她身上有两颗纠缠态时空粒子，必须保证她能回到未来的事实必须发生才行。所以，她在这个年代，大致真的是无敌的。”

“但是……来自更遥远未来的马尾辫时空少女，却可以杀掉时空刺客的，因为这符合时空逻辑。只要马尾辫少女穿越出发的时间，晚于时空刺客穿越出发的时间，那她在时空法则允许内，是可以杀掉时空刺客、完成时空逻辑的。”

“关于这一点我倒不是很确定，使用完这颗【纠缠态时空粒子】之后……未来的时空刺客到底是什么状态。是和其他时空穿越者一样消失了？还是说仍旧留了一个备份在那边活动？这就无从考证了……对我们现在的认知而言，有些过于超前。”

“说到底，这也只是我的个人猜测，林弦，对此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？顺便，凯文·沃克的地址，其实也是哥白尼给我的……”

随后，贾斯克又把和哥白尼的通话、以及哥白尼策反安杰丽卡偷小冰箱的事情，一并告诉了林弦，想听听林弦的看法。

……

这一波，属实是信息量爆炸。

林弦还一时没有消化。

贾斯克的意思是，真虞兮，是用这颗纠缠态时空粒子，被哥白尼传送回来的。

如果哥白尼真的就是第四梦境中的神秘老人，这个结论倒也说得过去。

只是关于第四梦境的事情，林弦不会对贾斯克说起。

因为那些情报，都来自于梦境之中。

梦境，尽管现在被卡关，但却仍旧是自己最大的底牌和金手指，不能轻易暴露。

同时，还有时空刺客，林虞兮，疑似是自己和黄雀所生女儿的事情……也同样不能对贾斯克讲。

那基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。

按照贾斯克的理论。

林虞兮之所以不受时空法则限制，完全是因为纠缠态时空粒子的特殊性。

听起来很有道理。

但又没有任何实验数据、和空想差不多……

说实话，很难让林弦信服。

不过，一口气用掉两颗纠缠态时空粒子，就相当于时空穿越往返双程票这件事，大体应该是可信的、有理有据。毕竟林虞兮本人也说过，她确实可以返回穿越前的年代，言之很轻松。

只是因果倒转这件事……有待验证。

既然梦境的事、虞兮的事、黄雀的事、女儿的事都不能讲，那也没什么和贾斯克继续讨论的必要了。

于是林弦直接点点头，说道：

“我感觉你的分析有一定道理，但是……这毕竟是无法验证的事情。”

“【除非什么时候，我们亲自使用一次纠缠态时空粒子、穿越回更加过去的时间，比如……1980年、1952年什么的，体验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；然后，再利用双程往返票的优势，重新返回到现在2024年，那自然就真相大白了。】”

呵呵呵呵……哎。

贾斯克无力笑着，最终叹了口气，看着脚下狼藉的小冰箱，一脸遗憾和惋惜：

“你想的很挺容易，抓一个普通的时空粒子都足够罕见了，这东西好几十年不见得能出现一个。更别说抓到这种几亿分之一概率的纠缠态时空粒子了，说不定从古至今，有且有这一颗也说不准……要不然哥白尼为什么想抢呢？”

“我甚至怀疑，这种纠缠态时空粒子，还有类似量子纠缠那样超距通讯的功能！两个形成纠缠态的量子，可以相隔几百亿光年实时传递信号；那么纠缠态的时空粒子，有没有可能也可以就像打电话一样、跨越几百年的时光，让过去和未来实时通讯成为可能呢？”

“我当时以为那位马尾辫蓝眼少女，就是用这颗纠缠态时空粒子传送回来的，所以还满怀期待的问了她。她还是说不能说、没办法说……当时我还挺失落，可现在来看，她肯定不知道呀，因为她就不是用我这颗时空粒子穿越回来的。”

“你说的对……要是再能抓到一颗纠缠态时空粒子，现在已经证明至少可以再穿越回来、而且在过去的年代里不受时空法则限制、也没人能杀死我……那我肯定要【亲自试一试】！亲自进行一次时空穿越，把一切都弄明白！”

“只是……哪还有这种好事？不然我为什么说为了救你，我最后还是把这颗珍贵的纠缠态时空粒子给毁了。哎……我真的是不舍得啊，其实想想，我完全可以不救你，我自己把这个时空粒子用了，往前年的时代穿越一次……至少往科学家【特斯拉】还活着的年代去转一圈吧？”

“这也不是秘密，特斯拉是我的偶像，我很崇拜他。如果真的有机会穿越回去……我肯定会去见特斯拉的。”

“你呢林弦？作为最可能加入天才俱乐部的下一位成员……我还是挺好奇的，如果你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，你会想见哪一位伟人呢？”

听到这个问题。

林弦首先想到的不是伟人。

而是楚安晴的笑脸小梨涡，奥特曼面具后冷漠的CC，照片上戴着walkman耳机听音乐的张雨倩……

真要有这样穿越回过去的机会……

他想见见楚安晴。

并且。

找到破解千年桩的方法。

把楚安晴救回来，完成给楚山河的承诺，把她带回家。

仅此而已。

莫名，他突然很想要一颗【纠缠态的时空粒子】。

回到过去。

他真的很想回到过去，阻止这一切。

“嗯？”

看到林弦突然不说话，贾斯克考虑，是不是把自己把气氛搞僵了，呵呵一笑拍拍林弦肩膀：

“别这么严肃老弟，我也是开玩笑的，你就算让我重新选一百次，今天我也会摧毁这颗时空粒子救下你……于情于理是我欠你的。其次……从既定历史来看，我可能确实保不住这颗时空粒子，迟早要被哥白尼偷过去。”

“千日做贼容易，千日防贼难啊！人类要想掌握时空穿梭机技术，少说也得一两百年后吧？我总不能这么提心吊胆一两百年吧？所以……既然我守不住这颗时空粒子，那就掀桌子吧，大家都别要！大家都别玩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，至少哥白尼的闭环必然是失败了！”

林弦低下头，看着塞满垃圾的小冰箱：

“你确定……现在时空粒子已经被毁掉了吧？”

“这么久，肯定早就失去活性了。”

贾斯克蹲下身子：

“来吧，我们把里面东西倒出来，看看那颗时空粒子怎么样了。”

林弦也蹲下来。

和贾斯克一起把沉重的小冰箱搬起来，在空中翻过去，让里面的碎石和泥土倾泻出来。

然后再次把空荡荡的小冰箱反过来，看向里面——

一颗时空粒子！

果真，那两个形成纠缠态的蓝色小电球不再运动后，就这样安静的合二为一，变成了一颗宁静的小篮球，没有了碰撞的内核，也没有了表面激烈的闪电。

平静、祥和、温顺、懒惰……蓝色的细丝在球体内均匀又缓慢的铺开，缓缓飘动，非常缓慢……似动非动……哪还有刚才暴躁侵略的样子，现在反倒是怯生生的，像只偷吃花生的小松鼠。

时空粒子的这种失活状态，林弦太熟悉了。

他所捕捉的那颗就是这样子的，虽然在束缚场中清晰可视，但这懒洋洋、软趴趴、轻飘飘的样子，一看就是没能量了。

废了。

用刘枫的来说，现在贾斯克手里这颗时空粒子也报废了，没有任何能量，没有任何价值。

“看来是废了。”林弦说道。

贾斯克鼻子长舒一口气，没有说话。

他静静抱起小冰箱，将它缓缓合上：

“废了就废了吧，总比落入哥白尼手中好。现在，从此时此刻开始，哥白尼的闭环必然是完成不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