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世间唯有那样一个人，一直都在，在得与失之中，一直挣扎。

或许，有时候，午夜梦回，偶尔复苏一点点的记忆，方月凝也是会后悔的。

也许，也许早已经没有了也许。

无尽的爱被时间长河洗涤得干干净净，有的只有不甘，以及被抛弃的哀怨，又由爱生恨，再到恨意滔天。

世间种种因果，都逃不过情之一字的囚笼。

所谓命运规则，也仅仅只是万象红尘之心罢了。

苏离沉思之间，然后将练气之法反复的思考之后，总结了出来。

这东西很简单，就是基本的冥想以及呼吸吐纳。

冥想一团气在身体里流动，流淌到四肢百骸。

没有内视，一切都凭感觉。

慢慢的，在感觉之中生出了气。

慢慢的，气在身体里流动，就像是淘气的小老鼠到处游窜，这时候，身体的各项机能就会变得好很多。

但是也并不会夸张。

不会一下子跳高几米。

也不会一下子能挑几百斤上千斤。

最多就是比平常要更强壮一些。

最多也就是跳得比正常高一点点，力量大一点点，气血丰厚一点点。

仅仅只有一点点。

但这已经够了。

既然无心修行，无心不朽，放下，就是立地成佛。

苏离已经完全的真心诚意的让掉了所有的一切，有的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，极尽全力的去呵护和守护。

“哥哥，妹儿想了一个好好听的名字呢。”

“不过，哥哥会不会生气……”

零开始很开心，但是想到她名字的意义，又有些小小的怕怕。

“你呀，还知道怕呢，该不会是叫什么小雀儿，小丫丫之类的吧？”

苏离笑道。

零五岁快六岁。

他也就快八岁了。

同样也很瘦弱。

同样也很虚。

这样的状态，苏离其实都有些怀疑，这样的小身体还能扛几天呢？

会不会忽然就猝死了呢？

苏离不知道。

但是他会努力的修炼气功，然后努力的活着。

不为自己而活的活着。

这一世，只为你而活着。

我们青梅竹马，我们两小无猜。

我们，没有家。

但是或许有一天，你会对我说：“忘了我吧。”

或许有一天，青梅竹马的我们，会反目成仇。

或许有一天，我们会被岁月磨去了爱意。

或许，有一天我会无疾而终，先你而去。

或许，未来的你终究会光芒万丈，而你背后的我，却早已经跌落尘埃，默默苍老死去。

或许，为了你的不朽大帝天道立道，我会毅然去赴死。

或者，为你，我的所有付出会用永远的埋葬在心中，而你，会渐渐的觉得理所当然。

或者，我不怕死，却怕死了之后，没有人再能像是我这样的呵护你。

或者，到了那一天，我依然小心翼翼的守护着，靠近了，却害怕你烦，但即便不靠近，你却依然厌恶我。

或许最终最终，我们终究还是差那么一点点，却没有能走到一起。

或许……

或许。

有很多的或许。

“哥哥，我听村民们说，如果一无所有，那就是零。

之前哥哥不在了，妹儿就一无所有了。

就给自己取名为‘零’，这样，就可以从零开始了。

从一无所有开始，每一次拥有，都是一种幸福呢。”

零解释道。

苏离闻言，轻轻揉了一下零的头，心有些发颤。

别说是孩子的心思。

就是成年人的心思，此时他都忍不住鼻子发酸。

这时候，零的可怜，和浅蓝小精灵小公主般的生活，似乎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。

苏离闭上眼，又睁开了眼，柔声道：“不，你不该叫零，你不是一无所有。

你有哥哥，所以从来不会从零开始！

你就像是天空中的云，应该自由自在，应该无拘无束。

所以你姓云！

而你的名字——你将来会像是青鸾村最美丽的蝴蝶一样漂亮！

所以你的名字是青蝶！

将来，一定会破茧成蝶！

云青蝶！

这就是你的名字！

而哥哥的名字——哥哥也姓云！

哥哥就是蝶儿你的启明星，就是你的希望与灯塔，永远都会为你照明前行的路！

所以，哥哥的名字就是云启明！”

苏离近乎本能的说出了这些话。

这不是他契合因果而说。

而是在记忆都没有复苏的时候，小男孩就早已经想好了的说词。

他，云启明，也就是苏离的问道红尘小世界的人生名字。

这不是两万年前。

这是真正的因果了。

如果可以覆盖，那一切就都可以覆盖。

如果不可以。

这些也只是失败的笑话。

但，这一次成功的可能性很低。

因为只能活一个。

苏离如果放弃了零也就是云青蝶。

那么云青蝶就失败了，苏离也算不上成功，但是能活，能通关通天塔第一次试炼！

苏离如果不放弃零，零成功了，甚至可以藉此获取通天的机缘，获取通天塔的晋升奖励。

那么，他苏离就会在此地化道。

会不会在现实复苏很难说。

即便复苏，相当于是试炼失败，没有通过考验。

所以最多也就是最初的sss级评价，或许可以不死。

但是相关的所有记忆都会被斩掉，然后没有了魅儿什么事儿了。

双方的因果，就此彻底中断。

鱼与熊掌，永远都不可能兼得。

这也是试炼之中无比残酷的一环。

这样的情况，几乎每一位修行者也都是会遇到的。

怎么选都会有遗憾。

“哥哥，你姓云就好了，如果我也姓云，那我们就是兄妹了，那我就不好嫁给你了，会被人指指点点的。

这个名字我也很喜欢，那希望我们可以成功——那妹儿就姓‘成功’吧。”

“这样，我们就可以很容易成功了。”

小女孩天真的、满是期待的说道。

“成功这个姓……不好听呢，要不‘公乘’吧。公乘这个姓氏也是很古老的姓氏，很有名的。”

苏离近乎于本能的说道。

因为想到了公乘青蝶这个名字，似乎一切就这样水到渠成了。

“这个名字好好听，妹儿好喜欢呢。那妹儿从今天起就是‘功成’青蝶（公乘青蝶）了。”

苏离没有纠正其中的文字的错误问题。

因为他的身份并不识字。

读音相同，其实就已经够了。

有了这个名字，零非常的开心。

然后，苏离——也开始使用‘云启明’这个名字了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依然很艰苦。

但因为练气开始生效。

然后公乘青蝶也开始在很努力的修炼，渐渐的，两人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。

接下来的生活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。

两小无猜的日子，也很顺利。

直到十年过去之后。

那一年，亭亭玉立的、十五岁的公乘青蝶练气复苏了血脉之力。

那一天，她的动静引来了巨大的天地异象。

而苏离的情况，没有任何变化。

因为他进来的时候已经血脉枯竭，形容老朽。

因为他也早已经透支干净，没有底蕴。

因为他将所有的一切机缘都让给了公乘青蝶。

所以公乘青蝶还是跟随着修行者一起走了。

去了归蝶神地。

归蝶神地，恰恰也是公乘姓氏。

仿佛一切真的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，是安排好了的。

临走的时候，公乘青蝶很是不舍。

甚至立下誓言将来要回来找哥哥。

归蝶圣地的人答应了她，然后带走了她。

临走之前，她想要给出小米粒——小米粒已经长大到了花生米大小了。

每一次都可以从手心凝聚出来，又可以吸收进去。

但是苏离拒绝了。

这一年，苏离快满十八岁。

这是一个每一次因果都会开启的日子。

“青蝶，修行一途，要不忘初心。你我没有真正的仙体体质，但是基础就是不朽，凡体就是霸体……”

苏离语重心长，踏踏实实的说出了一番话。

十八岁的年龄。

在普通人群之中沉浮了这么多年，同样一直苦修气功。

苏离有这样的觉悟很正常。

公乘青蝶答应了。

然后她被带走了。

然后，然后苏离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。

一年后。

苏离听到了她成为了归蝶圣地的圣女。

两年后，苏离听到消息。

公乘青蝶已经成为了归蝶神地的神女。

第一年，苏离还获取了一个璇玑石。

璇玑石是公乘青蝶赠送的，可以和他传讯。

那时候，天天都是传讯。

传讯很快，每天都会有消息。

他也会帮忙参悟公乘青蝶的功法，给出领悟的修行方式，给出指导。

渐渐地，消息少了。

在万丈红尘之中，苏离没有忘记本心。

但是她忘记了。

苏离不怪她。

因为这也是苏离的选择。

第二年，成为神女了，消息更少了。

第三年，该凝聚命劫九变的元婴了。

但是，公乘青蝶有心事。

有心结。

解不开的心结，以至于产生了心魔。

同时，她的问题也出现了。

在曾经小男孩被祭坛中的坏人抓走的时候，公乘青蝶担惊受怕之下，有了精神分裂。

所以她有了第二人格。

最开始，那第二人格并不强大，也不明显。

可随着各种能力呈现，各种天赋崛起，各种修为蜕变，各种机缘加身之后。

那第二份人格——也是对于哥哥极致依恋的人格出现了。

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，就叫‘魅儿’，那也是哥哥的‘妹儿’的‘魅儿’。

所以，一个是想证道。

一个是想长相厮守。

双方出现了惨烈的内斗。

在内斗之中，终于，两败俱伤。

于是，公乘青蝶给自己改了名字，她要忘记两人约定的成功。

所以她改名为‘南宫婉儿’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，魅儿也觉得南宫婉儿不能让南宫婉儿忘记约定，跟着更名为‘南宫’（魅儿）妹儿。

只要‘妹儿’这个词在。

那么，你永远不要想忘记他！

想斩他证道，她偏偏不愿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，有一天，一位女子出现在了苏离的身前。

她是归蝶神地的一位神主。

她名——东方可儿。

她也是公乘青蝶——也就是南宫婉儿的师尊。

她找到了苏离，告诉了婉儿命劫九变的浩劫。

她没有逼迫。

也什么都没有说。

但她的眼中呈现出了一句话——如果真的爱她，就让她踏上修行之道，追寻天道吧。

那是她最好的结果，因为只有这样，她才可以走下去。

不然她的双魂，是无法同存的，最终，将会分崩离析。

苏离——也就是云启明，还用着云启明这个名字。

如今，为了断掉过去。

他给自己改名——改成了诸葛启明。

然后，启明这个名字，又似乎还是会牵扯到那些因果。

他又改名为春秋。

一辈子，春秋造化。

一辈子，看尽春秋，望尽天涯路。

诸葛春秋。

这样一个名字，代表了这样一个他。

这个名字改好之后。

苏离原本丢失的记忆忽然有刹那复苏。

然后，他又改掉了诸葛春秋这个名字，重新改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——苏离！

苏是万物复苏的苏。

离是悲欢离合的离。

苏代表复苏，代表一线希望。

那是他永恒给予她的一线希望。

而离，也代表了这一次的离别，也代表了生离死别。

更代表了悲欢离合。

“从今往后，我名——苏离。”

苏离说道。

“好，那你就是苏离。”

东方可儿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。

因为，如果依然用诸葛春秋这个名字，魅儿必定在将来会以生命立誓，契合因果而定下一场婚约，到时候，婚约就落在了诸葛春秋的身上了。

如今，更名苏离，婚约，自然会落在苏离的身上。

这一次，诸葛春秋没来。

如果这个名字没有取好，就相当于是因果不匹配，就是彻底的失败！

苏离换了名字，东方可儿不懂。

但还是记下了这个名字。

然后她还是尝试着询问了一下名字的意义。

苏离说了这个名字本身代表的意义。

然后……

然后苏离默默的抬头，仰望苍天。

他默默吟诵出了那一曲仙词。

他的记忆完全恢复了。

因为这一场因果终结了。

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。

他付出了一切，最终，却分裂了公乘青蝶。

“锦瑟无端五十弦，一弦一柱思华年。

庄生晓梦迷蝴蝶，望帝春心托杜鹃。

沧海月明珠有泪，蓝田日暖玉生烟。

此情可待成追忆？只是当时已惘然。”

苏离默默念诵之后，仰头，引燃体内的气功劲气，整个人化作血雨纷飞。

他自我斩道，化道而死。

世界坍塌。

远方的虚空，东方可儿并没有传递这样的一切因果。

但是在苏离死的时候，魅儿发现了。

然后，她选择了分裂。

命劫降临。

那一块碧玉，挡下了所有天劫。

魅儿成全了婉儿。

她自己打打得魂飞魄散，破碎的灵魂进入了碧玉玉雕之中。

那一刻，获得了超脱，破解了命运的南宫婉儿，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刻。

“云青蝶不配……”

“对不起，我没有想到你可以做到这一步——”

“既然云青蝶不配，那么云青萱呢？新生的云青萱，可以为你做一切。”

“云青青兮欲雨，水澹澹兮生烟。”

“云青还为你而存在，萱，只为你宣泄。”

“来世，我便是云青萱——我会守护魅儿，付出一切，生生死死也不离不弃，在你身边，哪怕是当牛做马。”

“对不起，我已经不配得到你的爱。”

……

因果中断。

苏离清醒。

他身体枯竭。

这一次通关，试炼了一个寂寞。

最终的结果他不知道。

但是虚空祭坛上，一切因果已经定下。

白骨浮现了出来。

身边的云青萱，似乎有些异样。

苏离不知道。

也不想知道。

他的心很累。

他也没有责怪。

因为自始至终，没有谁对谁错。

而其中，其实也都是苦词苦酒苦苍生。

众生皆苦。

苏离拿出烈焰焚心酒，一口仰头喝下。

身体的机能，竟是因为酒水而极速恢复。